大涼山支教手記:我和一朵“烏云”的故事
當宜賓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的仲芳瑤被安排教授體育課時,這個曾經上體育課會暈倒的姑娘,在操場上緊張得滿頭大汗。誰也沒想到,這場看似“錯位”的安排,卻讓她在四川涼山甘洛縣的支教生涯中,收獲了一段跨越血緣的親情。以下是她的支教手記。
我遇到了一朵溫暖的“烏云”
初來甘洛,我幸運地被分到了縣城的學校。在我的無限憧憬中,我被分到了體育科目,這好似一盆冷水從頭澆下。對于一個曾經上體育課都會暈倒的我來說,這樣的安排顯然是讓人害怕的,更何況給我安排了兩個班級授課,其中有一個還是初三的體考班,我感受到了無限大的壓力。但也正是在這不可思議的安排中,我遇到了一朵“烏云”。
他的全名叫石云烏且,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在第一堂課的例行點名,這個名字讓我好奇,會有人叫成“烏云”嗎?烏且所在的年級是初三,這學期就要進行體考,而此時離體考僅有兩個月不到的時間。于是,沒有一點上體育課經驗的我開始向其他老師學習上課方式,學習練習跳遠、跑步、扔實心球技巧,不想讓學生們因為我的原因而失去改變命運的機會。那段時間我壓力很大,常常為這事犯愁。
烏且是個性格活潑的男孩,更是一個細心且暖心的男孩,這是我對她的第二印象。他愛在課堂上與我開玩笑,活躍氣氛,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給我帶來了溫暖;在我因其他學生頑皮而委屈落淚時,他到處借紙安慰我;他也在課上主動承擔體委的職責幫助我教學,在我最無助的時候,是他點亮了一束溫暖的光。
慢慢地,我開始真正地關注他。而真正讓我感覺親切的是來源于他身上那股勁,莫名讓我想起了我已經離世的親弟弟。那種熟悉感,讓我心里泛起了不一樣的情緒。我的弟弟十六歲時因病去世,那是我一生的痛。而烏且,仿佛以另一種方式回到我身邊。
體考將近,烏且的媽媽給他買了一雙運動鞋。但那雙鞋子不太適合考試。于是我自費在網上給他買了一雙鴻星爾克的運動鞋,這不是出于同情,而是我想盡自己所能,給他多一點改變命運的可能。從這之后,烏且與我熟悉了起來,我們加了微信,也時常聊天。那天當微信聊天框彈出“瑤姐”的瞬間,我記得山上的索瑪花開得正美。當他紅著臉說出要認我當干姐姐的剎那,窗外的山雀嘰嘰喳喳,替我給出了回答,或許我早已經將他當作我的弟弟對待,而那一刻,他真正成了我的“弟弟”。
烏且有三個弟妹,父母都在外地打工,他承擔起了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,所以這個十六歲的男孩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感。我第一次去他們家家訪,他的父母堅持殺雞招待吃,我被他們的熱情所打動,感受到了涼山人民的質樸與純真。烏且的父母還表示,等從外地打工回來,要以殺豬宰羊的涼山最高禮儀招待我,我沉浸在熱情的海洋里而難以推辭,帶著幸福的笑容應下了。
五一假期,我第二次家訪,帶著他們四兄妹去了越西縣,讓他們看看沒見過的風景、體驗沒經歷的事物。他們對世界充滿好奇,我希望這些經歷能像種子一樣,在他們心里悄悄發芽,將來走出大山。
從越西回來后,我能很明顯感受到他家人的變化。二弟木乃子卡也是我的學生,他平時有一點害羞,但是在我的教導下慢慢變得開朗起來,也會跟我聊天說說他的心里話。三弟木機是個非常靦腆的男孩,烏且曾告訴我,三弟不會叫我姐姐也不會和我拍照,但這兩件事情都在越西實現了,倒是讓烏且很納悶。四妹對我從一開始的敬畏到后來的依賴,再到現在每次分別都哭得稀里嘩啦,揮手說讓我下次再來。
第三次去他們家是為了給子卡過生日,雖然烏且說他們從不過生日,但我還是想讓他們體驗一下小朋友過生日的快樂。怎么會有小朋友不喜歡過生日呢……大概是因為以前沒有親人朋友在他們身邊陪伴吧。那天晚上,蛋糕的燭光在他們臉上晃動,我看見了他們眼中的向往。希望在切開蛋糕的那一刻流露而出,充斥整個房間。
教育是“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,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”的靈魂工程。我希望以后“烏云”能堅持不懈地努力,好好學習,他說想要考我的大學,我鼓勵他說我等著看那一天的到來。此刻,我們真正成為不同民族、不同姓氏,卻彼此認同的“家人”。
我在大涼山里,遇見了一朵“烏云”,我再次找到了我的家人。